六步残光之桃花缎

栏目:时政 来源:长沙新闻网 时间:2023-11-15

六步残光之桃花缎

六步残光之桃花缎2009-11-13  岳凝峰  【壹·七夕·流星·死亡】

夜幕阑珊,繁星璀璨。陶妆轻轻抚摸着右手段上的红玉手镯,来不及多打量。每一根手指都好像是鲜嫩削皮的竹笋,柔情地触摩着,来自情人间独有的余温。在这个万人空巷的日子里,每个女人的心中都存在着一份对针织素画的向往,她们仰望天空,期许牛郎织女能够祝贺自己一生一世的幸福。

陶妆的细腰被朱绎纶挽着,那红玉手镯也正是他送给陶妆的。拂晓的时候,他带着满满3箱桃花缎去陶府求亲,陶老爷也终究答应。朱记缎坊是京城乃至全国最着名的手工锦缎作坊,他们出品的桃花缎闻名遐迩。朱府上下无人仕途,单凭这一匹锦缎俨然富甲京城。朱绎纶便是朱记缎坊的东家,而陶妆正是陶府的唯一千金。

大街上人潮汹涌,天公亦是有情,吹散浮云于千里以外。夏风轻飘飘地吹来,掀弄少女漏绾的发线。

银河水晶莹明丽,从人间望上去闪耀群星的光芒。牵牛星与织女星分居银河两头,所有人都在等待两星相会历史性的时刻。他们在不断地行进,亦或是奔跑,横亘在银河间的鹊桥与天色接近,讲述不朽的传说。每个人都仰望着苍穹——近了,在七夕的夜晚,不断靠近的星斗在人间掀起了银河般的浪潮。所有人目不斜视,陶妆与朱绎纶亦是笑意满满,牵着的手不愿放开。

突然,从眼光聚焦处不断放大一团更加耀眼的星云,人间再一次恢复了宁静。有人在问:“那是什么?”流星雨一样攒射出,微茫的火花,不是特别透亮,是牛郎织女投向人间的贺礼吗?人们还是在观望着,可是,不过半盏茶的工夫,他们再也笑不出来,其中的几个“不明飞行物”分明是向京城飞射而来。人群在危难关头忙乱,毫无秩序可言。在这个夜空明亮的七夕节,几乎是全城的人,共同相聚长街,因此越是盲目,越是逃不出去自设的骗局。

陶妆与朱绎纶的手终究被分开,他们无能为力,4目相对呼喊对方的名字。但是,他们却越来越遥远,终究,彼此消失在人流中。当第一批“不明飞行物”落在地面上,正好射在了朱绎纶的周围。它们燃烧着火焰,却仿佛烧不尽本身的能量。朱绎纶一时间被这些巴掌大、竹篾般的物件吸引,提脚上去便扑灭了上边的火焰。定睛一看,原来是一支缠绕着桃红丝线的梭子。只见那梭线已残断不堪,焦黑处,留着烛泪似,刺鼻气味熏熏然。他将尚有热度的梭子拿起来,收进怀里,跑向不远处还在燃烧的飞梭,却是遗憾。丝线被燃烧成为灰烬,而梭子便奇异地消失在他瞠目结舌表情之下。

朱绎纶像是一个收藏家一样,对身边的幢幢火光如视珍宝,他拼命地跑到每朵火焰身旁,却总是迟了一步。那些雕工精美的梭子,便这样一个又一个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。当梦想幻灭,朱绎纶回到现实中,人潮渐散,他才想起未婚妻陶妆来。他开始急躁,终究发现人流不断包围在街角,朱绎纶霎时有了不好的感觉——他冲进人群,灯火明灭处,陶妆表情纠结,却安静地躺在人群中。

朱绎纶在心中祈祷,他几近疲软在地,望着陶妆右额上涔涔流血的伤口,恐慌间却摸不到陶妆的脉搏。朱绎纶几近疯狂,他的无名指不断触碰冰冷的红玉手镯,开始了畏惧,抱起陶妆飞奔回陶府。

“陶妆,你不能死啊……你别死……”

所有的理智冲昏了头脑,他还能感觉到胸腔里刚刚拾起飞梭时的余温,正如陶妆一样,她们都会不断冷去。想到这里,朱绎纶几近昏厥,但他还是要将陶妆送回家,毕竟,陶老爷是前朝的御医,定有方法妙手回春。陶府上下一向视陶妆为掌上明珠,作为唯一千金,要不是那3箱桃花缎,陶老爷亦是很难答应朱绎纶的提亲。

“快叫老爷,小姐快不行了卵巢早衰看啥科!”陶府上下顿时明灯万起,长廊里的萤火虫被人群遣散,所有的仆佣尽是跑步前行。天空里,一改刚才的晴空万里,转眼间夏风凛冽,乌云密布。

陶老爷衣衫不整地走到小姐的闺房,他恶狠狠地瞟了朱绎纶一眼,便推门而入。所有的人,关心的眼光,泪水溶解荒谬的1幕——陶老爷走出房门,噙泪的双眸盯着朱绎纶,仿佛要把方才来不及释放的怨怼,在这一刻劈斩下去,要将朱绎纶看得破裂,要将年老的身子哭倒。这样1名前朝的御医,见证了多少重生,挽救了多少生命,却用一行泪释怀小女儿死亡的凶讯。陶老爷低下头去,豆大的泪珠打在地面上,啪,“为小姐准备后事吧!”旋即,向家丁使了个眼色,朱绎纶被五花大绑拖出了妇孺的视野。哭声震天,陶妆,的的确确死去了。

【贰·小暑·飞梭·生还】

“跪下!”家丁厉声喝道。

朱绎纶怎样可能解释得清楚。当家丁们在事发第一现场巡查几遍也没能找到朱绎纶口中的“凶器”飞梭,陶老爷这次没有将眼泪流出,“你还有甚么好说的,凶手……”“我不是凶手!”朱绎纶激动地站了起来,怀中的梭子相当不合时宜地掉落。“现场并没有飞梭踪迹,却落在你的怀中……”朱绎纶百口莫辩,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样表达。陶老爷让下人们连夜审问,家丁们知道朱绎纶对小姐从小便爱好,白天里老爷亦应了他们的婚事,他是绝对没有杀人的动机的。

朱绎纶被反剪双手关在柴房里,从窗户里泻下灰尘漂浮一道清辉。已是子时,今天便是小暑,心中的酷热浮上泪腺,滂沱的泪水污染了清水瞳人。几近一夜没睡,哭红了双眼等待明天官官相护带来的必死无疑。他看见拂晓的光芒在房檐上酝酿,恍如一场盛大的工程竣工,迎接更加欢乐的庆功酒。

果然,好的消息诡谲地到来,陶妆的贴身丫环小红,在长廊里边跑边嚷:“小姐醒了,小姐没死!”

朱绎纶的头颅恍如煮着陈年的香茗,茶渣在沸水中上下窜动;他误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,正想着,家丁进来为他松绑。他被带到了正厅,小姐被扶着从屏风后缓缓走出,头上缠着素白的纱布,踉踉跄跄地当心前行。“陶妆,你没事真是太好了!”说着,朱绎纶上前抱住了陶妆,可陶妆却只是呆滞地站着,双手不知道去围绕,也没有其他反应。

陶老爷虽然笑着从后堂走出来,但他也心存疑惑。第一、他知道自己绝不会误诊,行医多年,难道连死人活人都分不清吗?第二、他纵然白发两鬓,昨夜睡前明明将那条从朱绎纶怀中掉出的飞梭放在枕下;伴随小红传来的喜讯,他起身便向枕下摸去,竟空无一物。

陶老爷再三望闻问切,肯定陶妆不是回光返照,并命下人准备早餐。下人端来莲子粥,陶妆却毫无大小姐的风范,跑上前去抢了来;刚吃一口,便吐了出来,怒曰:“你们每天就吃这些东西啊?”这句话惊得众人哑然,陶老爷一下子意想到陶妆虽捡回一条命,但可能头颅也遭到了伤害。
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
一系列的询问全国十佳食道癌专科医院。陶妆含羞竟全都答不出,与其说她颅内受伤,不如说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更加贴切。陶妆开始嫌东嫌西,总是将“你们”“我们”这类词挂在嘴边。更可怕的是,她失去了一个大家闺秀的自持,当着朱绎纶的面,对陶老爷大叫说“我要与朱绎纶成婚,我们明天就要成婚,你们赶忙准备吧。”

所有人都对陶妆的改变不适应,陶老爷不但没有由于朱绎纶还愿意娶这样的陶妆而感到庆幸,相反,他还要朱记缎坊,再交出10箱桃花缎,作为贺礼。朱绎纶知道缎坊仓库尚有余缎,因此怅然答应;可是陶妆却表现出不悦。“不行,不能再要缎子了!”

陶老爷、朱绎纶,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陶妆竟在中间猪八戒照镜子。对她而言,这是新的生活新的生命——

是的,真正的陶妆在七夕的夜晚便被飞梭砸死,现在的陶妆便是朱绎纶拯救下来的,从鹊桥坠落的,留在人间——唯一飞梭

【叁·乞巧·天条·无期】

飞梭间五彩斑斓的丝线,钩织一幅又一幅锦缎。这是织女平日来唯一可以做的,然后等待七夕节的降临,继而有心思继续下一匹锦缎的纺织。她年年如此,编织得心甘情愿;可是今年,她心生不满。自打去年蟠桃盛会后,新的执法、护法天神被提拔,她就知道,天宫的秩序还要被天条所管辖。本以为与牛郎可以永世在一起,却不想还是要如此隔河相望。

七夕又快到了,她又能见到日思夜想的牛郎。织女织完了素色云锦,捧着向云阕宫走去。这条云锦是为了记念轮回素云彼端,前任的护法、执法天神。织女其实不知道,天条不是天神规定,亦不是昊天玉帝的作品,只是苍天在天地初成时完成就没打算修改的鸿篇巨作。

织女态度低劣地丢下云锦,头也不回地走开,在她看来,阻挠与牛郎见面的就是这无情的天条。可她也不能表现太明显,还是宁愿王母金簪活动划出了天河。

七夕终究到了。不计其数的喜鹊飞上天庭,为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搭桥。银河的流水滔滔不绝,不仅是云雾,巨大的水花声湮没了喜鹊的歌谣,它们唱着人间的现世情歌,为牛郎织女祈愿。她终究又见到了牛郎,轻轻靠在牛郎的肩头,一双儿女在扁担里呼唤着娘亲……一家人其乐融融,让人看了,倍感欣慰的同时,又要感叹分别的时刻。带着对天条的不满,织女迟迟不愿离开。喜鹊争先恐后地托付有情人的爱,横亘银河奔腾的桥水。是时候该离开了,织女端起满是梭子的簸箕,凝眸祝愿明年的相见,只是不挪玉足半步。

王母听闻了消息,驾着青鸾立刻赶赴鹊桥,牛郎见王母降临,知道大事不妙,挑起扁担就要往回走。织女泪水潸然,全然不知西王母降临,继续亲吻金哥、欢妹的额头。王母终究忍无可忍,双手齐挥:左手掌心端出了天条的段落,右手拔出了发髻上的金簪。只见那金簪穿越天条,蜿蜒徘徊,便射向了牛郎织女中间,强大的气流让夫妻两跌跌撞撞,分散开来。在金簪强大法力下,不断酝酿出巨大的旋涡,成群结队的喜鹊一下子乱了方寸,被不断卷下,摔落在人间的夜空中。

“织女!”织女被气流推倒在鹊桥上,簸箕被打翻,十余支仙梭被放逐到银河庞大的旋涡,再也没法打捞。金簪被收回,织女牛郎也只能悻悻而归。等他们上了岸,王母也安心往瑶池的方向行去。隔河相望,漩涡却被留在了那里。没过多久,簸箕中的梭子又重新出现,而恰恰缺少了桃红色,织女哪里会顾及这些,她望着喜鹊群的离去,惋惜地感叹“触不到了,再也触不到了……”泪流满面,后悔万分,更平增了对天条的恨。这恨,只能隐藏在一针一线之间,隐藏在飞梭作绣,隐藏在与亲人来年断裂的鹊桥上,无期的凝望中。

【肆·长夏·锦缎·有情】

走出陶府的大门,经过闹事,几个妇孺聚在一起讨论昨天的“流星雨”。一些好奇的孩子,亦在四处寻找陨石,朱绎纶看到这些浅浅笑过,便匆忙地向朱记缎坊走去。

天空有些阴森,空气闷热仿佛是要下雨。陶妆蹑手蹑脚地跟在朱绎纶身后,轻轻拆掉头上的绷带,将手掌合并成碗状扣在伤口处,竟奇迹般愈合。

一阵清雷声打破了宁静的气氛,朱绎纶在心中默默算计着仓库中桃花缎的数量,心中联想婚后的生活。行至缎坊门口,太监们正在往马车上装货,“都给我当心点~这桃花缎及其珍贵~出了闪失~大家脑袋一起搬家~”皇城的车马与朱绎纶擦身而过,马蹄踩在湿润的大理石地面上,更加清晰动听。朱绎纶觉得大事不妙,立即跑进门,拉起阿福便问,这才知是朱老夫人将仓库中的桃花缎全部卖给了公主。

朱绎纶霎时间觉得脑中一片混乱,朱老夫人这时候看见了儿子,不免担心一夜未归。他不能向自己母亲发脾气,但是,又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。强硬着笑脸,不知如何是好。“为娘本不愿多去操劳,可是宫里的人出手就是大方,是平日里的五倍,开缎坊还不就是为了赚钱吗……”

强颜欢笑回到自己的房间,若有所思。在自己尚懂事时,父亲在一次通商西域的路上,恰逢战乱,惨死阳关。至此后,母亲再不允许他去通商走马。谁知,朱绎纶是天生的商人,特别是近年来推出的桃花缎,选料精良、经纬密实、花纹自然、轻飘顺滑。因此,做工讲求,1匹桃花缎便要十余日,陶老爷得寸进尺,开口便是十大箱,实在是狮子开口。

“朱绎纶~!”这是来自陶妆的声音,只是,在一天之前,陶妆尚唤自己为“朱生”。朱绎纶立刻从桃木凳上弹起来,陶妆缓缓地走来,却不是向着他,而是床前的锦帘迈去。“这就是桃花缎吗?”“是……可是妆儿,你怎样来到这里的?”虽然陶妆没有回答,但他明白,以陶老爷的个性,是绝对不会放陶妆出来。

“我刚才偷听到了,缎坊中连一匹桃花缎都没有了……”这句话仿佛是烧红的毒针,一下子便刺痛了朱绎纶。

他走到陶妆身旁,“妆儿,你要等我……你现在跟阿福回陶府,告知爹,便说,1年后等缎坊攒够了缎子,一定回去娶你!”

“你们人间……”陶妆一下子意想到自己说错了话,立刻解释道:“我是说,你们桃花缎的纹路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讲求吗?”“跟我来!”朱绎纶静静地走出房门,到了阁楼上,宽阔的房间只落着一台陈腐但干净的心裁。上边还有丝线缠绕,只织了寸把长。

相爱的人,在一起的时间总是白驹过隙。正午的阳光穿过竹窗强烈的照耀,一道彩虹悬挂在视野范围。窗外的藤蔓上,碧绿的叶子承接房檐上的雨水;房檐内,朱绎纶正教陶妆一点一点地编织桃花缎。一个晌午,他们只有几条飞梭的成绩。对朱绎纶而言,这是快乐的事情。他嘱阿福送陶妆回家,告知陶妆不要再偷偷出来。

陶妆将阿福引领到陶府的围墙外,“陶大小姐,为何不走正门?”阿福痴痴地问。“你这傻……算了算了,你的任务完成了,我回去了。”说着,一个纵身便跳进了两人高的围墙,留下阿福一个人目瞪口呆。

陶妆回到房间里,发现肋下心窝处疯狂地疼痛,这类疼痛从未有过。见桌上摆着一盘水果,竟然不自觉狼吞虎咽,方晓得是人间的饥饿。小红带了一队家丁赶来,看来,她定是叫陶妆用饭时正不在,心急如焚。陶妆轻轻推开门,遣散了家奴,便又锁上了门。

床上,细碎的桃花香枕,纺工精细,浑然天成一片金箔般。“织得还凑合”说着,一个转身,陶妆顷刻间疏松,身躯以内跳出了另外1个别具风情的女子。丽娑娘连忙抱住陶妆的尸体,轻轻地放在床上。她从怀中取出了梭子,丝线已不再是朱绎纶刚捡到时那样焦旧。每一根丝线,都是天蚕纺织,丝线包裹着的梭子,是由银河河床上经年冲洗的玉石所雕刻。这是丽娑娘的生命,是她的全部。但是为了她,她愿意在刚刚复原的身体上,做庞大的牺牲。

午后有风吹起,天空多云不晴朗。桃红色的鲜血汩汩流出手段,在空气中成型。鲜血化作十余支梭子的模样,它们就这样悬浮在空气里。丽娑娘来不及止住流血的伤口,一个背影,便落在地面上一排飞梭。她强忍着疼痛,把鲜血继续注入每支梭子,白色、绿色、翠色、粉红、大红、杨红……这些都是桃花缎所需要的色采。

丽娑娘用眼光注视着手腕上的伤口,确认愈合,走到床边,便再次与陶妆相合。陶妆开心地跳下床,拾起落在地上的各色梭子,满意地笑着。她抚摸着每支梭子,恍如自己的经络跳动。陶妆站在梳妆镜上久久地望着,她现在只需等待夜幕降临,镜中藏着这间闺房的记忆,丽娑娘终究明白陶妆与朱绎纶是何等地珍视彼此,她料想这便是爱情,就好比织女昼夜牵挂他的牛郎。

月光有些寒冷,彩云穿梭晃若白莲花。丽娑娘十分不适应人间的黑夜,陶妆的尸体被放在床上,丽娑娘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发挥仙法,确保陶妆的尸身不腐,将十余支梭子收进手心,蹩出窗外。夏夜里,寒蝉凄切,荷塘中,微风徐徐吹得绿荷摇摆生姿。她在瓦檐上白光闪闪,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便窜进了朱记缎坊。所有的心裁都已无声,所有的织工都已休歇,空气中仿佛都可以感应到朱绎纶的呼吸下,那深沉而甜蜜的梦境。

全部长安街的角落里,伴随夜巡的兵士远去的身影,朱记缎坊的一个房间明亮着,却不是由于烛火。是谁按了“快进”的按钮,让全部夜晚变得不平静?丽娑娘指挥着十余支梭子在工作,就像平日织女指挥她们一样。仙法操弄下,淡黄色的金光乍泄,锦缎被一匹一匹织就。来不及擦去鬓脚的汗水,飞梭之间,变幻不同的纹路;心裁仿佛也承受不了这般折磨,发出轻微“吱吱”的响声。

物者,何去何往,终究逃不过回到根本。银河水滔滔不绝,旋涡吸纳流沙碧波清流。织女的簸箕被打翻,五彩缤纷的梭子掉落夜空中,喜鹊们具有翅膀可以飞翔。可作为仙梭,便只能不穷尽地坠落。天蚕丝纺织的丝线,水火不侵,永不退色,却也耐不过红尘几万丈的磨擦,终究被点燃。丽娑娘明白,若不是昨天朱绎纶及时踩熄自己身上的火焰,蚕丝烧尽,自己便会在人间消失,重新出现在织女的簸箕里,继续凌受无尽的纺织修行。

因此,她感恩朱绎纶,乃至爱。如果自己改变些许平衡,没有掉落在朱绎纶的身旁,那么他就不会想到去扑灭;如果自己不附加在陶妆的体内使其复活,那么朱绎纶定难逃其咎;如果自己不用惨淡的生命去纺织桃花缎,那么朱绎纶也逃不过朱老爷更加卑鄙的手段。

可是,一切都产生了。伴随着最后一根丝线被剪断,近百匹的桃花缎安静地睡在一旁,几近堆满了正间仓库。丽娑娘挥手尽收十余支梭子。天尚且黑,不过一个时辰,丽娑娘便完成了朱记缎坊一年的成绩。

【伍·拂晓·道行·誓死】

丽娑娘满心愉悦地走出房间,抬头便见一只金簪金光璀璨,几近照亮了全部缎坊。金簪不断上升,引领——那是王母娘娘的金簪,她自然见过。她没有反抗,知道金簪法力无边,云海烟涛,瑶池的水碧波荡漾。青鸟翱翔,蓝色的羽翎垂在水中央荡起层层涟漪。王母便站在岸上,身后站着织女端着让她恐惧的簸箕。丽娑娘终究明白她是注定没法回人间去了,想到陶府闺房中只能保持1夜的法力,她渐渐形容憔悴。

“快跟织女回去吧!”王母轻描淡写地说。

“娘娘,可知陶府明日将有葬礼?”

这句话实属冒犯,但王母面无愠色。她见织女掐指心算,便发现昨天金簪法力过猛,惹了祸。“天条如此,陶妆命应如此!”王母的回话让丽娑娘沉默,织女情绪却终究不可遏:

“天条,天条!神仙相恋有悖天条中国nk细胞治疗医院,人与人之间也要遭到束缚吗?”

“放肆!”

一阵沉默,丽娑娘望着瑶池的湖光山色,淡定地说,“用我的仙魂去换陶妆的亡魂吧。”

“不行!你可知还有一年就可真正位列仙班了?”织女有些急躁。

“天上一天,地上一年,到那时候,朱绎纶亦不在人世间了……”说着,展开双臂,重新画作那支缠绕着桃红丝线的梭子,落在王母眼前。

王母回过头去望着织女,织女连一声告别都没有说,捧着簸箕踏上云裳,向着巧云宫的方向飞去。与此同时,青鸟翩翩飞来,王母挥手从空中摘下天条的段落,附加在金簪上。梭子、金簪被青鸟的厉爪牢牢地抓稳,它将代表王母,去地府交换陶妆的灵魂。

望着青鸟的离去,王母望着苍天,有语难言,终究也还是发不出一寸轻声。

【陆·七夕·银河·重逢】

一年以后。朱记缎坊,后庭院。

清凉的夜晚,陶妆抱着行将满月的女儿,走到朱绎纶身旁,望了望天空,“还没开始吗?”朱绎纶正抬头,目不斜视,疑惑地回了句,“今年仿佛特别慢,牛郎织女在鹊桥上站了好久。”陶妆低头,见女儿嘲自己咯咯地笑,“朱生,你看你看,她又笑了……”朱绎纶已习惯了陶妆这样叫自己,他胸无点墨,便向陶妆提议:“给女儿取个名字吧!”“名字我早有思考,便叫娑儿,等她长大了便叫她‘丽娑娘’。”陶妆轻轻抚摸着用桃花缎裁剪而成的襁褓,没有去看天穹一眼,便折回房间。

“妆儿,你不来看它们相会吗?”“不了,屋外风邪,我怕娑儿着凉!”

陶妆的脑海中不断跳跃着丽娑娘给予她的梦境,她明白,牛郎织女再也不会有密切相会的那一天。她将这个秘密保存了一生一世,在她确认娑儿向其他婴儿一样喝着代表孟婆汤的乳汁,遗忘前世的时候。

朱绎纶依然抬头望着银河,当月明星稀,他发现牵牛星、织女星都向着相反的方向移动。最近,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跳进他的思维,他亦是对一年前,百余匹桃花缎的突然出现感到疑惑不解。但作为乐观大方的人,他不愿多想,图画妙笔不是他的强项,他更愿意在清晨翩舞长剑;缎坊生意兴隆,膝下儿孙安乐,便是他一生的寻求。

友情链接